这两年,袁腾飞时常担心录不下去了
两年多没人见过袁腾飞了,除了出版《这个历史挺靠谱》等图书,他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。他干嘛去了?“其实一直没有闲着,还挺忙活。”
袁腾飞说得忙活,就是和泰学传媒一起制作录制《腾飞五千年》这档节目,预计 800集,原计划用四到五年的时间录完。
“2009年,我还在《百家讲坛》时就开始筹备,但是真正实施是在 2011年暑假,我记得当时是上面穿西装,下面穿裤衩。”
这档节目目前已经录好了 400多集,过去的两年,他说自己:“没什么事儿,一月能录六七天,每天录四讲。”
听起来似乎挺顺利,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,但袁腾飞可不这么认为,他特别认真地发了些感慨,成本的投入是最大的困难,“《百家讲坛》是国家电视台的,我人去了就行,但《腾飞五千年》不一样,得自己有场地、设备、编导,有懂行的剪辑。我们的录影棚在大兴,你现在去看了都得乐,那叫一个简陋,虽然设备不错,但其他硬件没法提,冬天太冷,夏天太热,都没法录”。
袁腾飞感慨的是资金,毕竟整个团队二三十号人都得生活,而困难的时候,确实是要借钱给编导们发工资。他开始也天真地以为,自己也出去帮忙赚点钱就行,但哪有那么容易,所有的投资都要有回报,而这个节目运作开始之时,还不知何时可以上线。袁腾飞讲史是产品,“我也只提供这个,而泰学的老板是卖了家图书公司来做这个事情,目前都是投入远远高于产出。他常说,大不了最后刻两张盘,你一张我一张,最后跟人一起埋地下呗”。
常有人在微博留言问他,“袁老师想靠新节目挣钱吧,也钻钱眼儿里了”。他说自己都没法回答,“我可以饿死,但是团队几十号工作人员不能饿死啊,他们也得养家啊”。
一个跟随他多年的兄弟,甚至拿出了自家的积蓄来投入这个事情,“这是闹着玩儿呢,我都干不出来,还有好多人,多少年都没有涨工资,别说我有人格魅力,只能说我遇见的都是好人”。
在这种困境下,袁腾飞也担心节目见不了天日,他甚至有过动摇,“别干了,买卖不成仁义在,现在散了,亏空还少一些。”但是大家都不愿意。“所以更希望它上线后能挣钱,不然这个团队真散了,以后要聚起来更不容易!他们熟悉我讲话的风格,知道哪里下剪子,但是换一个人肯定就不对了。”
有些原因,和时事有关,袁腾飞总说:“不必道也不足道,只是时机未到吧。”今年听说开完两会就能播出时,他激动很久,“我头一次这么关心两会”。
在《塞北三朝》之后,还有《成吉思汗》,之后上下五千年,按朝代会讲述一个通史。袁腾飞的《腾飞五千年》真不是闹着玩儿的。
别问我对时事怎么看?我不看
袁腾飞说自己其实是个爱听戏的落伍宅男。
“我读书面很窄,历史、军事、古典文学、宗教,就这四类,别的不涉及。平时在家,偶尔看下微博,看电视也是为了听戏,不看其他节目。之前有媒体让我点评上半年的十件大事,我回复,我活在书里和戏里,其他现实生活中的事情,别说上半年的,上个礼拜的我都想不起来。别的事情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!”
因为媳妇儿不爱逛商场,他也很少去,如果不是宅在家里,就是去潘家园、报国寺淘东西,最大的享受就是去长安大戏院、梅兰芳大剧院和国家大剧院听戏。
他也较少接受采访,即便之前为书宣传,也多是出席签售活动。“确实和很多媒体说不到一起去,他们感兴趣的,我都不想回答,他们总想问,你对什么什么事情怎么看?我站着看啊!不然还能怎么看啊?你要问我对岳飞、文天祥怎么看还行,你要问我对郭美美怎么看?对不起,我不看。你要问我对一出戏怎么看还行,你要问我对废除劳教怎么看?我没怎么看。这跟我八千杆子都打不着啊。”
说罢,他摇摇自己的扇子。
过去常说“秀才不出门,全知天下事”,袁腾飞总觉得,现在也没有必要知道,知道了可能还烦心。所以,唱唱戏,改改稿子就挺好。
这两年,他的世界史、中国史、战争史,都陆续出版,目前讲课的内容,也在整理成书中。他没有助手帮他整理这些东西,原因很简单,历史有语境,别人不好替代,再者,他独特的语言风格也模仿不来,于是他常常“改稿子改得想要吐”。
他用的电脑有相当的年头了,word软件还是03款的,常常死机。公司的技术男要送他新电脑,他说不要,同事说,什么东西都给你装好,他说等我改完稿子再说。他的手机是一款老式的三星手机,手机铃声是一段京戏。
“我对新事物不敏感,给我,我也不会用,也不爱学。我挺落伍的。”他说。
最爱两宋,但也记不住所有历史
对于自己的落伍,他倒很爱调侃。
“IPhone5之后还会有IPhone6,你永远也赶不上时髦。”袁腾飞说,跟他一起合作的不少理工男兄弟们,也不怎么嘲笑他,反而将很大的兴趣和热情投入到中国传统文化上。
“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象征是什么?是自己固有的文化,只有这个代表着你。别的只是洋人发明的,你只能拾人牙慧。”
说到这里,他感慨自己最爱的是宋朝,因为那是中华文化最发达的时候,“很多仁人志士为了保住这份华夏文明的结晶付出了很多,那个时代让我悠然神往。武力强盛算什么呢?只是逞一时之快”。
很多史学大家也都说中国文化的鼎盛在宋朝。汉唐可敬,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。明清可怖,皇上说让你死就得死,只有宋朝可爱,那时的商品经济也很发达。
袁腾飞最喜欢的历史人物,岳飞、文天祥也出自那时,“中国人崇拜失败了的英雄,特别是杀身成仁、舍生取义、为了理想信念而牺牲的人,而很难崇拜唐宗宋祖”。可现在我们欠缺这种精神,袁腾飞感慨,“英雄不问出处,流氓不看岁数,只要成功不择手段,成了很多现代人的价值观,可见,我们真是缺了点儿东西”。
又说起历史,我们也好奇,他如何将那些内容记得那么清楚,说得那么生动,讲课会打磕绊吗?
袁腾飞说,自己从来不会打磕绊,做节目或者讲课,自然都会准备,内容有熟悉的,也有不熟悉的,收集整合资料往往要花不少时间,不过“讲到清朝时,一定会把宋朝的全忘了,而且是肯定的,必须的要忘记,不然会混淆。其实上个礼拜我讲过的,你让我现场再来一段,都不行,我毕竟不是电脑。当然大体的事件,逻辑这些还是清楚的,人名、时间、对话等细节肯定记不清楚。”
说到他的课有趣,他讲到了自己的伯乐曾经在《百家讲坛》的王咏琴老师,最初准备试讲金太祖灭辽,这个内容,中学教材就讲 5分钟,袁腾飞想在节目中展平了讲45分钟。后来把稿子递上去,王老师却说,“你这个内容能讲十讲”。袁腾飞才明白,电视节目更要有人物,有情节、有对话、有心理活动。而不能讲太多时间和概念。在他的课上,大家或许能听到“皇上,您的微博我也看了”这样的话,按袁腾飞的意思,对话出自史书,只是翻译成标准白话文是语文老师的事情,而他是历史老师,只负责烘托出那个意思,表达出本质。“人名儿说错了,是我的问题,但别纠结于我的表达方式。”
历史学家? NO!NO!NO!
“其实我是学怎么教历史的,我最怕被人说我是学者,或者是历史学家,NO! NO! NO!怎么教才是我在行的?就是讲故事。”
袁腾飞总觉得真正的历史学家,跟他也不是一个领域的,就像不会开车的不是一个好厨子,这样评价总是拧巴的。
他跟记者说,自己从小就特别贫,他的说话方式天然又原装,以至于刚参加工作,去首师大附中代课时,组里老教师都不同意他这么跟学生讲课。只是给高中代课,他发现老方法不灵,学生们不爱听,于是慢慢形成他独有的讲课方式。
“我最开始带高中时,大学还没有毕业,只是首师大附中缺老师,我就先去了,从小到大没当过干部,学生们没有比我小几岁,我真是震不住。后来就下初中,不过初中也是教副科,孩子们也挺功利。我还当班主任,写评语,登成绩,特麻烦!”
自己爱上历史,倒也没有家庭的启蒙,他爸爸是军人,妈妈当过中学校长,但并没对他有特别的熏陶。袁腾飞说小时侯,没有什么娱乐,放学回家就听评书,刘兰芳、单田芳才是他的启蒙老师。
他天生对自然科学没有兴趣。“不参加手工小组,也从不琢磨为什么苹果往地上掉。回家就是听听收音机,看看书,电视机都是挺大了之后才有的,还是 12寸黑白的。我最高兴的是我姥姥带我去前门戏园子看戏。电视里都是苦哈哈的情节,看戏多美啊,《白蛇传》多好听。家里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让我怎么着,只有高中时,我妈让我别太偏科,那会儿我数理化加一起不够一百,但我想,我学它干吗,会考能过就行,我高考又不考这个,我知道肥皂能洗衣服就行,知道它分子式干吗啊!”
只是痛苦的是,当自己当了老师后,还得告诉学生们别偏科,虽然他觉得班主任只需要抓德育。“现在不一样了,数学 150、英语 150、史地政一共 300,我也得功利地告诉学生,得数学英语者得天下,不像我高考那会儿,还能用高分的背低分的,所以每个人的路也不能复制。”
袁腾飞总说自己思想陈旧,大概忠臣义士的故事看得太多了。在家庭中自认孝顺,夫妻也和睦。他也很知道感恩,在采访中,他多次提到,要感谢伯乐王咏琴老师,“北京市 2500个历史老师不就出来了我和纪连海吗?我能脱胎换骨,有现在的成绩多亏了王老师。还要感谢钱文忠先生,他让我看到什么是大师风采,他觉得这小弟不错,就提拔,他经常走到哪里都说,腾飞来,咱俩聊聊,只有咱俩是历史系毕业的,咱得多亲近。我论身份地位,论学问哪能跟人家比呢?他对后辈的提携和抬爱,特别值得我学习。”
说罢,他也调侃道:“原来我当教研员时,看到哪个新的历史老师课讲得不错,心里还有点挺酸溜,觉得你比老子当年差远了,现在想想这都挺可耻的。”
A:ask Y=袁腾飞
A:易中天先生的中华史也在陆续出版中,和你的《腾飞五千年》比比看呢?
Y:完全不担心比较,他的书更像是大型历史纪录片的解说词,很少有超过 4行的段落,我这个是以人物为主线,真实的评书,角度和侧重点不一样。不过易中天老师的这套书我必须得看。
A:微博都是自己更新吗?好友钱文忠会在新节目上帮你吗?
Y:微博我自己更新,我也学了个新词儿,这是“自媒体”。我和泰学一起为了传播中国的传统文化。钱先生是我们幕后摇扇子的人,内容上和他交流的很多。他和我们节目的核心王咏琴老师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,那是“实验班”的好。
A:怎么评价时下的价值观?
Y:古人说三不朽:立德、立言、立功,德在最前面。文章千古事,仕途一时荣。现在写入课本的,没有一篇是皇帝的圣旨。当然,不是说大家都要失败,只是,成功不是褒义词,它是中性词,你要像比尔 ·盖茨那样去成功,是好事,主要是什么途径,要有道义在其中。
A:你的事情,家人会干涉吗?
Y:家人挺支持,他们知道我狗改不了吃屎,我出什么事,家人也都是家人啊!我和爱人都喜欢听戏,喜欢人文性的东西,让我在海滩上“吃呆游”,就不行,爬山也不行,出去就是看坟看庙看戏。她是首师大的老师,还是体育专业的,曾经一百米跑 11秒 9呢,而我体育一直不怎么样,但有人就调侃我,“那你还是比她快,居然追上她了”。
A:觉得自己是直言君子吗?
Y:有点拔高了。有些事情不足道也不必道,现在我只是一门心思想做事,曾经的都翻篇了。我希望生活能平平安安的。
跟袁老师读史
《话说中国》想对中国历史有系统的入门,可以看这套书, 16本一套,1500余则故事, 1500位历史人物, 3000幅以上图片,都是出自正史。
梅毅作品,他是学金融的,他写历史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,讲故事,不是讲概念,上过百家讲坛,讲过杨家将。相继出版有长篇历史散文集《隐蔽的历史》、《历史的人性》、《华丽血时代》、《帝国的正午》、《刀锋上的文明》、《帝国如风》、《大明朝的另类史》、《历史总是叫人惦记》等。
钱文忠作品,他的书讲三字经,百家姓,都是传统文化范围的,通俗易懂。
袁腾飞作品
《塞北三朝》是我这几年的心血,写书时又比节目中加了不少内容,以后还会有《成吉思汗》,之后会从三皇五帝开始,以朝代顺下来,做出五千年系列,我称它们是白话 24史。我只是一个传播者,说书者,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自己的观点。希望普通人能看懂,而不会把它们摆在书架上装饰。